「逃避」與「放下」又與親密有什麼關聯呢?要瞭解其中的關聯性,先要對「逃避」與「放下」這兩個概念有所知悉。「逃避」與「放下」,是人們常要面臨的狀況,前者常讓人不自知,甚至否認;後者則是會被誤認放棄。對我而言,自己常常在這兩個概念裡掙扎,看見這種掙扎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動力,可以將自己推往另一個境界,讓自己試著做自己的主人,使自己有所成長。
可是,我也面臨到了一個困難,有時當人們請教我一些問題,我沒有辦法直接了當地指出他是在「逃避」,這也讓我思考: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個困難,所以也開始對這個議題產生興趣。
後來,自己得到一個結論,很多人在人生的路程中面臨困難時,因為缺少了自我思考,缺少思考「自己在逃避什麼」,所以無法面對問題。「逃避與放下」雖然耳熟能詳,可是我們是要用顯微鏡看一看,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。
安於現狀,掩飾逃避
我的父親是一個思想非常開通的人,常常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想法,我記得他當時很想讓我去國外接受更好的教育,但這並不是表示我可以逃避大學聯考,只是認為我應當有不一樣的視野。可是,那時候我只把父親的話當成耳邊風聽,覺得這是不可能的,因為除了我的叔叔在國外,家裡根本沒有人在國外念書,何況那個年代還不流行出國念大學。
然而,我父親就是覺得我的個性應該到國外去念大學,當時我不但把它當耳邊風聽,還產生了一種納悶的情緒,不瞭解他為什麼要我去國外念書,心裡頭還有一點抗拒,因為這不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的。幸好我父親從來不強迫人,所以他提一提這個建議,看我沒什麼反應,也就算了。
之後,父親總是不經意的提醒我,一直到我都念大二了,他還在提這件事,理由也始終如一,他覺得我可以更有長進。可是對當時的我來說,考上輔仁大學社會學系,對我來講簡直是件再棒不過的事,因為系裡的要求不嚴、人人都可以順利畢業,我心裡暗自偷偷地高興,所以始終根本就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建議。
當時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在逃避,只是有個疑問開始在心裡浮現。難道大學四年真的要這樣子混過去嗎?可是往往又被自己一堆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蓋過去,譬如:教學的內容不吸引我,他們教的東西沒有用等等,難怪我要用混的。
生命疑問不斷冒出
不過,那時養成我一個至今還自認為很好的習慣,因為學校的功課很輕鬆,所以我養成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嗜好,會從老的新莊,坐公車到台北市的西門町,那時的西門町跟現在的東區一樣熱鬧,是人文薈萃之地,所有新鮮的事物與人,都會在那兒聚集。為何說我這個的嗜好莫名其妙?就是我喜歡站在街頭看人,看來來往往不同的人;自己一個人逛街,到處走走,看看櫥窗,看看人,然後還會停下來東想西想。
有時,從櫥窗裡面看到自己的反射,會問自己為什麼會在西門町的鬧區裡,走啊,逛啊,看啊,這些疑問不斷地冒出來,可是我就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。
事後回想,我發現在大學的四年裡充滿了疑問,即使是在圖書館裡看書皮時,我也會懷疑這些作者為什麼要寫這些東西?這裡已經有如此多的書看不完,父親為什麼還叫我到國外去念書啊?走在街上看人時,我就會想,這些人走來走去,他們在忙什麼呢?還有他們心裡在想什麼?在櫥窗裡面看到自己的身影時,我也會問,自己幹麼到西門町來?就這樣子一路的問,而且也自問自答,有一天腦袋裡突然間迸出來一個問題,我在逃避什麼?
認清虛假,看清逃避
後來,陸陸續續學到很多的理論,也因為工作和教學的因緣,接觸許多人,於是,漸漸看到自已在做什麼,也看到別人為什麼會這個樣子。在我的學習過程當中,有些疑問的輪廓慢慢地清楚起來,這份清楚的感覺,讓我覺得生活好像愈來愈輕鬆、愈來愈自由。
另外,讓我豁然開朗的一個機會,有些心理學派認為人在成長的階段中,為了我保護不自覺地就陷入虛假的狀態,當時我覺得非常的困惑,為什麼心理學家會講這樣的話?心理學家不是應該要正面鼓勵人好好活下去的嗎?但是他們不是,他們把人生存的現象一個一個揭開,他們說人其實是活在虛假與操弄當中。我讀到這些理論時,開始跟自己的經驗和觀察結合起來,包括我在逃避什麼,然後看到自己的行為舉止,看到自己心裡那些大大小小的起伏,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,當我不需要虛假和操弄時,心裡是安定的,當我需要在外界裝成某種樣子時,我的心裡面其實是不安的。於是,我的疑問又冒出來了:人,為什麼要逃避自己真實的狀態呢?為什麼我們常會以假當真,弄得虛虛實實的,讓人猜不透呢?又為什麼人們會在虛假當中死命地堅持,一定要得到什麼呢?……
這些疑問是我生命的貴人,它們讓我檢查「自己在逃避」這個事實,讓我裡裡外外反覆核對,也在自我省思和自我對話的過程,我接受這些心理學家的說法,人真的是活在一片虛假當中,那個「虛假」也就是我們為什麼要逃避的原因。多年以後,我讀到「顛倒夢想」時,真是拍案叫絕。(待續)
本文摘錄自 人生雜誌第283期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