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陽日記~Sherry部落格

厚道哲學─Random Acts of Kindness
by 劉曉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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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年3月6日，是我大兒子偉盛滿20歲的生日，同一天晚上，我在報館工作時，得到一樁令人震驚的消息，黃昏時分，一名19歲的華裔妙齡少女在世界上最繁華的紐約市一幢24層公寓的樓頂一躍而下，為自己的生命劃上了句號。
後來幾天，陸續得到更詳盡的資訊，知道輕生的女孩是紐約大學二年級學生，她有個美麗的名字，叫錢盈安(Diana Chien)，她在北加州矽谷Cupertino市長大，是Monta Vista 高中畢業生，2003年前往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就讀經濟系一年級，2004年元月剛轉到紐約大學就讀，不過才兩個月時間，就發生不幸。錢盈安是在當日和男友吵架後輕生的。 
一星期後，女孩在舊金山Gate of Heaven Catholic Cemetery安葬，參加葬禮的四百多名親朋好友每個人都收到一個袋子，裡面裝著巧克力、20元現鈔，與清秀女孩的照片，卡片上面寫著：「請以錢盈安的名義做一件好事，因為她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。」(Do one kind thing in the name of Diana Y. Chien, because she wanted the world to be a better place to live in.)
2010年9月28日，六年半後的一個午後，我坐在Cupertino 一家星巴克咖啡店的椅子上，對面坐的是錢盈安的媽媽魏虹(Hung Wei)。我瞭解到一個歷經錐心之痛的母親如何走過陰霾、如何將不幸轉化成正面的力量、如何看待人生。
魏虹是佛利蒙高中學區委員委員(Governing Board Member– Fremont Union High School District)，今年11月競選連任，我在一周前的一個晚上，因為義務作文宣的翻譯工作第一次見到她，湊巧的是，同一天上午在排舞課上也碰到她，來往之間，我主動促成了這次談話的機緣。 
之前在幫魏虹整理資料時，我發現她的人脈關係很廣，替她背書的人來自四面八方，我從許多人對她的形容，間接瞭解了她的特質。 
比如說，Monta Vista高中畢業生夏京京JingJing Xia這麼說：「魏女士是我有幸見過最熱情與體恤他人的人，她鼓勵學生追求自己的理想，和周圍的人建立深層的關係，過一個充實的人生。我記得她曾經說過：『你有兩隻耳朵去聽，兩隻眼睛去看，與兩隻手去幫助別人。』魏女士樂於幫助別人找到自己的幸福。在她看來，成功不是幸福，而幸福才是成功。」 
Lynbrook高中家長戴國強Mike Dey這樣形容她：「魏虹真是一個無私的人，她發自內心愛孩子與教育志業；我能感覺到她全心為學區和社區所注入的活力和熱情。我們很幸運她已在我們的學區委員會內，她不僅是學區的決策和推動者，更是家長和學校間的重要橋樑。」 
和魏虹一席談後，我打從心裡面敬佩與尊敬她，她的確是青少年之福、社區之福。原本個性開朗、積極參與義務工作的她，並未因著愛女的遽逝停下腳步，她反而加倍積極投入各種慈善與教育機構的服務工作，對青少年的需要、親子關係、教育與社會責任等都有第一手寶貴的經驗與體會。
 「Diana十九歲半就離開人間，她沒有機會回饋給社會，所以我用雙倍的能量、愛心與精神，一起幫著她作善事。」魏虹每一天都會想女兒一下，但不沉溺在過往，她積極用行動活出新的價值與生命─那是一個母女同在新生命體所發出的光輝與力量。 
根據媒體的報導，盈安在跳樓自殺以前，是一名活潑開朗、品學兼憂與純情的少女，她有著花樣的年華、美好的前途，來自正常的家庭，父親錢大衛是加州矽谷著名數碼錄像機製造商TiVo公司的資深副總裁，時代雜誌約在二年前專題介紹過錢大衛的事業成就，他在中學時曾是校內一名田徑明星。  
這麼好的女孩子怎會為了男朋友想不開？網路熟識Diana與她華裔男友的朋友說，Diana在UCLA認識這位23歲男性朋友前，是一位很快樂的女孩，這位男友是pathological liar (病態說謊者)，他很不成熟，不准Diana交其他的朋友、有虐待狂，他因為自己的不安全感操控了Diana，讓她處在一種孤立的狀態，變了一個人，最終刺激她走上絕路。另外，這位男友也被嚴厲批評接受紐約郵報的訪問，不實談論他與女友的愛情故事。 
魏虹說自己的女兒很單純，對愛情很理想化(idealistic)，一度問她為什麼不跟過去的朋友往來，女兒說要先處理愛情的問題，真正的朋友可以諒解與等待。對很多家長來說，年輕人談戀愛，把愛情看得至高無上，對這種過度性的情緒可以理解，所以魏虹也一樣，未強加干涉。現在回想，她說，孩子在孤立的狀態下，恐怕都未查覺自己得了憂鬱症，看事鑽牛角尖。 
Diana的一名美國教授曾經在事件發生後，寫了一封很長的信給魏虹，其中提到Diana在事件發生的前兩天，曾經親自把一篇報告交給他，當時這位教授注意到學生的臉色很不好，他詢問有那裡不對勁，Diana回答「因為過敏不舒服」，所以教授沒有再追問。他在信中說：「假使我當時能夠找時間跟她多聊一下，表達關心，或許不幸的事可以避免。」 
擔任Monta Vista高中學生校刊Verdadera 顧問的魏虹，非常瞭解這種厚道哲學─Random Acts of Kindness有很大正面積極的效用，可能改變人一生的命運。「即時向人伸援手、表達關懷非常重要與寶貴。」 
當人處在一種孤立的狀態時，最需要別人的瞭解，魏虹說，青少年的壓力很大，特別是亞裔家長必須提高警覺，傾聽孩子的心聲。「不要以為永遠不會出事，孩子18歲以前發現問題還有救，一旦上了大學發生狀況，因離家遠、家人無法立即支援，問題變得比較棘手。」她舉例，「許多上大學生，三個月不上課都沒人管，毒品酒精隨手可得，父母根本不知道或管不著。」 
在矽谷地區的亞裔移民家庭很多，大部分的家庭都是高教育水平，望子成龍、望女成鳳，期望特別高，在不同的東西文化與價值觀的交集下，很多孩子承受巨大壓力，反而特別渴望與需要父母的理解。魏虹建議家長，不要苛求孩子一定要在課業上拿全A，「B代表不錯，C代表普通」，但是要鼓勵孩子在自己喜歡的科目上竭盡所能，達到最高的標準。「美國到處是機會，不一定要上史丹福、哈佛、柏克萊等名校才有出息。」 
問孩子「Are you happy?」 比問孩子「功課作完了沒有？」重要得多，魏虹說，幫助與支持孩子瞭解自己的性向和追求興趣，可以幫助他們少走許多冤枉路。她建議除了父母之外，應該有「第三個成年人」幫助年輕的子弟，提供額外的心理輔導與支援。她提醒家長，不要以為賺錢養家、讓孩子吃飽穿好就是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，「要讓孩子深刻感到被 愛，在任何狀況下有後盾。」 
魏虹的人生觀很簡單，活著的時候「Make a difference」，盡量播下善意的種籽，對青少年多支持、多鼓勵，將來開好花、結好果。「青年喝醉酒撞到人、學生在校園殺人等事件屢見不鮮，許多人成為無辜的受害者；這些有心理與情緒問題的肇事者若有人即早發現問題，或伸出援手與表達關懷，不幸的事可以制止。」 
「我們將自己的孩子家庭照顧好之餘，也必須盡自己的社會責任。」魏虹說，雖然每個人都為自己的家庭奔忙、十分辛苦，但房地產的增值、社區安全等等，是整體的貢獻，非靠個人的努力獲得。所以應該「取之社會、用之社會」，能回饋就去回饋。 
 她說，人生在世，每個人都是小小的螺絲釘，但也都是社會重要的一分子，人人作好事、盡一分力，隨時帶給別人陽光，世界就會變得更和諧、更美好。
謝謝魏虹，她啟發我人生重要的一課。